第98节(1 / 2)

“大人有所不知,”方兴回道,“本地习武蔚然成风,其中好大一个出路便是替人押镖,而这些活计甚是有迹可循。想那寻常日子里,谁家舍得见天花银子请人送东西、送人?多是逢年过节扎堆。据说那刘杏与人私会时,便是本地武师们三三两两从外头回来那些日子。”

一番话说的庞牧和晏骄频频点头。

迷雾重重之中突然出现这么条线索,可谓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峻宁府武师何其之多,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却从哪里下手?

方兴看出他们的困扰,当即献计道:“听刘杏的丫头讲,刘杏多出来的几样首饰都颇贵重,非等闲人买得起,而且每每私会,都是出入城中高档场所,想来那武师也不是一般人。而像这样的人,大多一早便被城中九大武馆网络了去。”

庞牧和晏骄俱都双眼发亮,越发觉得这方兴思维敏捷、心思细腻,着实是个被埋没多年的人才。

两人都综合起来想了一回,大胆做出推测:

经过多方讨论,本案已经被定性为激情杀人。若假设成立,那么很可能是刘杏与相好约了要私会,谁知刘掌柜意外约了杨旺来家吃酒,刘杏难免惊慌,这才有了杨旺口中见面时的厌恶和惊诧。

本来若是刘掌柜还像平时那样回自己房间睡,或许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或许是他吃醉了走错房间,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刘掌柜一反常态的回到了他以前的卧房。惊慌之下,刘杏忙叫相好躲入衣橱,但终究被刘掌柜发现,这才酿成惨祸……

这几日正值舞狮大会,各大武馆都会参加,早已是多年规矩,哪怕武师们平日在外走镖,也必要提前回来,想来那人也是想借机与刘杏温存一番的。

庞牧沉吟片刻,计上心来,“去将那几样首饰悄悄拿给城内外首饰铺子和匠人跟前辨认,若有对的上的,务必问出是何人、何时所定!”

方兴抱拳领命,“匠人们习惯在首饰上留印记,属下按图索骥,想必很快便有结果。”

没想到这个快还真就是快,众人正围坐一团吃晚饭时,方兴就再次兴冲冲的报信儿来了。

庞牧索性叫人将他请进来,“还没吃饭吧?一并坐下用些,边吃边说。”

方兴一看在座皆是贵人,还有图同知、廖通判的家眷,不由十分惶恐,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忙推辞不迭。谁知话音未落,腹鸣如擂鼓,当下臊红了一张糙脸,浑身僵硬,任由旁人将自己拉着坐下。

庞牧甚是看中他沉稳踏实,当即大笑,又安抚几句,让了菜。

冬瓜排骨汤清甜可口,里头的排骨肉入口即化,暑天吃也并不觉得油腻。方兴顶着大太阳在外跑了一天,两顿饭没顾得上吃,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尝过之后顿觉满口生津,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拘束不拘束的。

也不知是谁热情的夹了一块红棕油亮的煨鲍鱼过来,方兴受宠若惊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咬了一口,但觉细腻弹牙回味无穷,眼珠子都绿了,当即又将剩下浓汤拌饭……

还有那拍碎了的胡瓜凉拌着香喷喷的猪耳朵丝,加了葱丝清蒸的不知什么鱼的,当真满口香甜,叫人停不下筷子。

方兴不是杨旺那等善于拍马溜须之辈,叫他吃也真就敞开肚皮老老实实吃,眨眼功夫三碗米饭下肚,带的原本还因为暑热有些蔫哒哒的廖蘅小姑娘也多喝了小半碗排骨汤,喜得董夫人和廖无言跟什么似的,再看方兴便如看吉祥物一般……

一时饭毕,同样不知不觉被带的吃多了的卫蓝与小师兄、小师姐一边遛弯一边谈诗作赋的消食。

还有一月便是乡试,他必须全力以赴,才不负先生教诲和众人期望。

董夫人跟老太太在一旁说笑,其余众人便都围坐桌前,听方兴汇报战绩。

“属下带人将城中一十三家首饰铺子全数问过,有几样首饰并非本地所产,剩下六件皆找到来源。”方兴道,“那银楼掌柜和匠人也都辨认过了,确定无误。原本订货之人不曾留下真名,不过有一位掌柜却识得他,乃是飞虎堂的一位叫董平的武师,刚过而立,身高六尺有余,与之前晏姑娘推测的对得上。”

又是飞虎堂。

晏骄不禁感慨道:“这飞虎堂真不知该叫人说什么好了。”

既有瞧着莽汉一般,却坚持有事找官府的选择性三当家;又有终年被老婆家暴却不敢吭声的外强中干二当家……如今更出了个凶残的嫌疑人!

“董平此人,你可知他底细?”庞牧问道。

“他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说起此人,方兴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只是却不是好名声。他功夫很好,但下手狠辣,便是平日比试也不管什么点到即止的规矩,曾多次将人打伤甚至打残,大当家周鹤也没少替他收拾烂摊子。对了,他练的是上半身功夫,惯使一口好朴刀,掌法亦是惊人。”

横掌击杀奶娘,又惯用刀、好臂力……听到这里,大家越发觉得凶手应该就是董平。

图磬忙请命道:“大人,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不如属下这就去将他提了来问话。”

庞牧点头,命人去取了手令来,又问方兴,“那董平现在何处?”

方兴果然不负期望的回答道:“属下刚从银楼掌柜口中得到他身份时,便已派人分头去飞虎堂和董平家中确认过,如今人还在飞虎堂内。”

因许多衙役还散在外头,为防董平伤人逃窜,图磬亲自带兵前去缉拿。

不过半个时辰,图磬便带人回来,“幸不辱命。”

顿了顿又道:“也不必费劲审理,他已然招了。”

方才图磬带人去了飞虎堂,先叫人将四面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入内抓人,结果还没问出哪个是的,就见一人神色慌乱破窗而出。

图磬亲自去追,与那人短暂交手后也赞了一句好身手,然后便使出六成气力,三五回合将那人当街拿下,一问,果然就是董平无疑。

“你可知本官为何抓你?”

董平见走不脱,索性老实点头,“我杀人了。”

他认罪,却始终坚持刘掌柜胸前那一剪刀也是自己捅的,摆明了要把刘杏摘出去,可谓深情。

可等晏骄叫了人演示捅剪刀后,他这才哑口无言,冷汗滚滚而下,犹如被抽了骨头一样萎了。

晏骄问:“你可知刘杏那一下,刘掌柜就已必死无疑?”

董平点头,“我知道,所以干脆就补了一下,想着若是仵作不仔细,或许会漏了胸口那处也说不定。”

等没脑袋的刘掌柜死透了之后,董平才拔了剪刀,而那个时候死者体内血液早已流干,所以胸口伤处没有喷溅痕迹。

“你杀刘掌柜尚且说的通,”晏骄忍不住问道,“可那个孩子才三岁,他又有哪里得罪了你?”

董平冷笑出声,瞧不出半分悔意,“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崽子,杀就杀了,有什么可说的。”

晏骄脑袋里嗡的一声,冲上去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自己掌心震的发麻,董平半边脸也肿了。

衙门众人俱是一惊,七手八脚上前,一边防止董平暴起伤人,一边又七嘴八舌的问晏骄疼不疼。

晏骄摇了摇头,只觉得心里仍旧憋得慌,对过来给自己揉手的庞牧道:“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