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咋了,二十一看人也会看走眼,也有可能犯错。
袁学坤咕哝,“您说他要是娶个咱们袁家的世交之女多好,知根知底的,也没那么多担心了。”
袁老爷子摇头,“说这没用,依你的想法,他想娶的话早就娶了。放心吧,周氏那女娃是个好孩子。”
袁学坤腹诽,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好不好?
看大儿子一脸不服气,就知道他眼高手低的毛病又犯了,袁老爷子干脆连公务也不处理了,打算好好教教大儿子‘做人’。
“七郎看上的姑娘不简单。”
袁学坤心说,不简单那是肯定的,不然他儿子能放着京城众多的名门闺秀不娶娶她吗?
“你不要将人想得太狭隘了,我说的不简单是指她的能力,而非你想的那样。况且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精你心里也清楚,若非他心甘情愿,又有谁能逼他点头娶亲?他人未回京,却已将信送了回来,可见他多稀罕人家闺女。他今年二十有一,年纪也不算小了,好容易遇到一个心怡之人。咱们做父母长辈的,不说帮忙,但也别扯后腿叫孩子心寒。”
“你呀,别总事事要求孩子按照你这做父亲的想法来,我当初也没有这样要求你。”
袁老爷子知道他是因为孙子没看上他相中的同僚之女而气恼,迁怒儿子相中的女娃呢。
“还有,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家,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偏见,总从门缝里看人。我就实话告诉你,那姑娘还真不差,如果不是你儿子缠得紧,且各方面条件不错,恐怕周氏还舍不得她外嫁。”
袁老爷子这番话,袁学坤听进去了,也觉得自己这反应有些过了。
他调整好心态之后,想起他爹刚才的话,又是不解,“爹,你又没见过人姑娘家,这评价哪来的?而且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还有舍不得外嫁是什么话?”
袁老爷子说,“这评价高吗?咱们先来看一件事。你将庐江科举舞弊案和之前沈氏告周宸偷盗药墨方了和药典一案联系起来想一想,看看其中的关联。”
因为周蓁蓁有可能成为袁家的媳妇,关于她的资料袁家都收集了。袁老爷子提起的这两件案子,一件事关近来发生的大事,一件事关周蓁蓁,袁学坤都是看过相关档案的。
他当时看完这两个案子,只有两个印象,第一个印象是周氏在药和药墨方面技艺精湛,第二个印象是王硕太倒霉,不管试题是不是他泄露的都倒霉。如果试题是他泄露的,那他倒霉在竟然找了沈氏这样的蠢蛋来合作,然后害了自己。如果试题不是他泄露的,这锅背得还不够倒霉的吗?
这两个案子,他看过了就算了,现在他父亲告诉他,两者是有关联的?
“你发现没有?这么大的阴谋就在他们身边静静地生根发芽,而他们毫无所觉。沈氏对严太傅不了解,没有察觉是正常的。但王硕不一样,如果他一直逗留庐江,以他对严正阳的了解,看到那份镜水先生的试题选时,就会有所察觉。”
“巧就巧在王硕回京的时间点,太妙了。王硕是在试题选出来后两天左右启程回京,那点时间,试题选还没发酵起来,他无从察觉。而恰恰又是这个时间点,泄露会试试题的帽子才能往他头上扣得那么准。他挣扎不脱,沈氏自然也被困局中。”这个时间点的选取,早不得,晚不得。
“也是因为这一点,王硕如同黄泥掉进了裤裆,被严正阳推出来承担了罪名。你想想,这时间这节奏,你看看是由谁把控?”
袁学坤想起了他看到过的资料,控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看上的姑娘。她手里捏着‘四为句’这个香饵一直稳稳地吊着王硕,最后松开手让王硕如愿以偿之际,就是局成的时候。王硕的匆忙离开,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如果幕后之人是她,那就太可怕了。”
袁学坤倒吸一口冷气,王硕这个大学士,竟然栽在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姑娘手中。
袁老爷子没好气地道,“可怕什么!这一切都是王硕自找的。你看看他为了拿到‘四为句’,与贺家联手给沈氏撑腰,当时都将周氏和周蓁蓁逼到了什么地步了。难道只许人家被动挨打不许人家还手?”
袁溯坤被他爹训得脸色讪讪,苦着脸道,“爹,这么有手段的姑娘,你敢让七郎娶进门啊。”
他说出这话,袁老爷子对他不是不失望的。长子性子肖母,这么些年他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也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畏惧优秀之人,实则是内心阴暗的表现,进一步就是妒忌贤良。
他这儿子,掌控欲太盛,偏偏又没有足够的手腕去支撑他的掌控欲,只是中庸之质,却又不巧生为长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袁老爷子决定干脆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满意七郎给他找的孙媳妇。无法真心接纳,那就绝对服从。
袁老爷子继续说道,“其实我最欣赏的是她在沈氏举族流放之后的表现。”
袁学坤疑惑,“她有做什么吗?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什么都没做就对了,这说明她很理智,没有被所取得的胜利冲昏头脑。我问你,一般人处在她那位置,会不会痛打落水狗?”
袁学坤认真地想了想,甚至将自己代入,艰难地道,“现在的我不会,但二十岁的我会。”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多么诱人的想法,很多人都会忍不住的。
别看沈氏举族被流放了,却也不是那么好斩草除根的。沈氏族长也聪明,在意识到大祸临头的时候,已经将能散出去的族人都散出去了,而且该打点的也舍得下银财去打点。
一旦她这么做了,也会将自己暴露出来。能不能斩草除根还另说,但肯定和沈氏结下血海深仇。坏处很多,好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就是这样,很多人处在她的位置上,仍旧会忍不住动手。
两人没有多说沈氏的情况,这是以目前他们的阅历都能看到的。
“可是,等沈氏缓过来,不会找她以及周氏的麻烦吗?”袁学坤只是觉得痛打落水狗没有好处,得不偿失,代入进去之后,却也有自己的担忧。
“不会。”
“为什么?”
“你观那沈氏族长的行事就知道了。”袁老爷子却不愿多说了。见微知著,他这大儿子的能力不如人小丫头啊。
袁学坤心里又莫名地有点不舒服,“老爷子,你是不是过于高估她了?满打满算她才不到十五吧?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心眼子,才能做事这样通透与恰到好处吧?或许她只是妇人之仁呢?”
袁老爷子摇头,“你啊你,承认别人的优秀就那么难?这人还是你未来儿媳妇,你就庆幸吧。没想到你脑子不怎么样,儿孙福倒是挺深厚的。”
聪明理智,能屈能伸,会审时度势,赢了不狂妄自大,这些都是目前他能看到的属于那位叫周蓁蓁的小姑娘身上的优点。
袁老爷子更看重她身上的一点特质就是,主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主动地布局,去引导,然后达到目的。
他见过太多人,活得很被动,通常都是遇到了困难,才见招拆招,才手忙脚乱地去解决。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的就是他们。
他看了一下这女娃的生平,之前也是那样的人,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后来不知道是悟了还是怎么地,人一点点的有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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