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宝珠家哩,唉唉唉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那宝珠可不跟司家那少爷订过亲么,宝珠娘在的时候我好像听过一耳朵,当时还以为她说大话哩。”王婆拍了下脑门,“唉你说,该不是真结了亲家的,那什么二十两把一个娃,不像是要接过去,唉唉唉,不会是来退亲的罢!”
赵氏还没说上第二句,就听王婆叽里呱啦了一通,正厌烦着要走结果听着最后一句也张大了嘴,看王婆那一副挤眉弄眼得了惊天秘密似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眉头,“许是你听岔了哩,清清白白一女娃娃,这话可不能乱传的。”
“啥乱传哩,你这话说得我咋那么不爱听,肯定是司家来人退亲,拿银子打发,分明是在欺负她家没大人!”可心里却是动了动,二十两喂,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银钱,她家汉子辛辛苦苦干一年才有三四两,哎哟,一小娃娃白的二十两,她晓得那崔林家的为啥捂胸口咧,肉疼的么。
长平媳妇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她不想好的,这人什么风气大家都知道,也都避着点儿,当下挎着篮子说还要忙活家事儿走开了。
王婆瞧着妇人高挑背影白了一眼,她还不稀的跟她唠嗑,王婆拍了拍刚才爬篱笆蹭上的灰,面上带着喜色地往薛老小家去,薛老小的媳妇才是个说话人哩。
薛老小的几间房子在村子东面,占着好风水,门前就有一条自山上淌下来的小涧。年前又新砌了间屋子出来,围着屋子的篱笆更是重新圈了好大一块地。为了多占的地,邻里间也不是没有口舌冲突,可没哪个是比薛李氏更有能耐的了,硬是没将这篱笆往后缩半分的。
平日篱笆院总闭着,王婆到时推了两下门,篱笆后头杵了根木棍,哪里能推得开——大白天闭着个人,还不知道再做什么。王婆鼻孔轻轻哼了一声,下一刻闻见那屋中传来甜香味儿,便猜到是这薛李氏又在弄吃食了。呸,这样防着人就像谁要过来揩油似的。
她心中虽是这样想着,可到底还是腆着老脸喊了起来:“薛万媳妇!薛万媳妇!”
王婆在外头喊了几声,那头屋中才探出了颗滚圆的脑袋,两个髽髻晃晃的,“喊啥呢,我娘在忙哩,没空和你唠闲话!”
说话的是薛万的二女儿,如今也有□□岁了,说完话就要转身回去。王婆也不恼,脸上带着笑容,抢在她进去之前又道:“不是闲话,是薛老二家的事情,镇上的大户人家刚来人去了薛老二家,你进去跟你娘回了这话,你娘……”
话还没完,躲在屋子里的薛李氏就叫唤了一声:“来弟,去开门!”
王婆面上喜滋滋的扭着腰进去,临进门时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早叫这又想又甜的味儿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要说村里头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唯独这薛老小家油米不缺。她这隔三差五的过来,也是打了能时不时蹭些边角吃食的心思。
那薛李氏正站在灶台前翻动锅铲子,家里头几个孩子都拥在前头,点了脚尖往灶台上瞧。薛李氏被闹得心烦,只往王婆子那瞧了一眼,就立即回身去拿了浅碟盛要起锅的东西。
眼瞧着起锅,那几个小的更是忍不住了,各个扒拉着薛李氏的袖子,想要先尝上一块。那薛李氏将手里头的锅铲重重一丢,虎着脸大声斥道:“都抢什么!教你们的那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一有吃的就凑上来,也不嫌叫人瞧了笑话!”
这话说得王婆有些讪讪,不过她哪里会为了这就跟这薛李氏闹僵,想着心中那事反而暗暗得意,等她说了不由薛李氏不给自己赔笑脸。
“我道是些什么东西,还不是你给这些皮猴做了吃的。”王婆笑道,只见那是薛李氏最擅做的花生酥糖,色泽黄亮,甜香诱人,裹着厚重的糖浆,瞧着都让人嗓子发痒。“我来是要同你说桩紧要的事哩。”
薛李氏早将王婆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自己平日也没少让她占好处,心中也有些瞧不上她。什么紧要的事,呵,怕不过是闻见了她这花生酥糖的香味儿故意寻的由头来馋嘴的。
想到这,心里越发不屑,故意将整碟子才起锅的酥糖递给了大闺女招弟,“去,端去那屋去吃,每人两块,不许多吃了。”然她这话没说完,三丫头就偷了一块塞进了嘴里头,薛李氏自然又是一阵打骂。
这番下来,王婆被晾在了一旁良久,“不是我说,几块酥糖还值得你这般打孩子呢。”
薛李氏一愣,随即作罢将几个小的赶了出去,自己转过朝着王婆冷冷讪笑,“哟,王婆今儿口气可是海了去了。咱们村可不是人人都能吃上这些的呢,怎么今儿就成了不稀罕的了?”
王婆忙去拉拢她,笑滋滋道:“镇上司家同你家成了亲家,这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哪还少的了!”
“什么亲家?”薛李氏皱着眉头问。
“你不知道?薛老二可是本事哩,当年早早就跟镇上大户司员外家攀了亲家!”王婆又将先前见到村口那衣裳体面的婆子的事给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薛李氏听后不动,眼咕噜一转多了丝不确定:“什么亲家,镇上人家怎么看得上那黄毛丫头。说不定……说不定真是你听岔了呢。”
王婆心中一乐,想她也是动了心思了。二十两银子呢,可不是个小数目,这薛李氏也不是小气人,自她身上捞不着好处,王婆也不会隔山差五殷勤着过来。
果然,那薛李氏忙拉了王婆坐了下来,转过身去又将才炒扣在簸箕下的一盘干煸花生拿了出来递去了王婆面前,笑颜道:“原是想留着给孩子他爹的,你也好几日没来我这陪我说话了,快趁着热乎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