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曲毕,丫鬟捧上清凉饮子和点心,一盏鹿梨浆,一碟子生津乌梅,还有一小碗消暑荔枝膏水。见自个小姐满面春风,不由笑着打趣,“老爷请再多的大夫,都不如裴公子一面好,白亏了给那大夫的赏银了。”
“莫要胡说。”苏温羞红了脸庞,接过鹿梨浆浅抿了一口,不忘交代,“莫要在外人面前提及裴公子,要是敢坏了裴公子的事你看我不扒了你皮。”
“是是是,奴婢一定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绝对不坏了未来姑爷的好事!”琳琅笑语。
“唔咳——”苏温被她那一声称呼呛着,拿帕子掩着咳嗽,一张面庞透出妖艳的绯红来。
琳琅怕自个瘦弱主子真要羞死过去,方是止住,急忙过去给主子顺气儿。“小姐莫急,奴婢不说了就是了。”
苏温羞着暗暗拧了一把人,嗔道:“哪个是你姑爷,还知羞不知羞。”
“小姐心里想的哪个,奴婢说的就是哪个。”琳琅抿着嘴窃笑,一壁还不忘给主子出主意,“如今裴公子人在永安镇于小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老爷也不像在金陵时看守得紧,您大可借着这次帮忙的由头邀裴公子……”
“琳琅!”苏温又羞又恼地喝止,她这丫鬟真是……
琳琅识趣地闭上嘴,可心里还是觉着自个没错,只是主子太过矜持,要知道裴公子在金陵是何等绝色,惦记之人如鲫过江,那真是半点都不能慢错的。她家小姐那不争气的性子可也愁人。
“这小丫头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动气?”随着一道清润笑声传来,着一身缁色杭绸直缀长衫的裴昭跨入凉亭内。
苏温神色一顿,甚是诧异会在府中看到此人,随即暗瞥了一眼被横插入的声响惊吓到的琳琅,心底忐忑,委实没底他是否听到了什么,“裴二公子坐,琳琅奉茶。”
“果然分别太久都变生疏了,以前你可是唤我阿昭的。”裴昭拧了眉头,故作不满,依然还像是少年心性挨着苏温坐下。幼时三人常在一块玩耍,他虽长苏温两岁,可苏温于他更像是个姐姐照顾颇多。可惜后来……
“裴昭,你来找父亲的?”苏温并不接他那话茬,不过却也将那称呼换作名字,不着痕迹地退了些。
裴昭自是相貌俊朗的年轻郎,一身绛紫色缎袍将周身映得满是华贵之气。平日里他总也是那个被前呼后拥之辈,可到了苏温面前却心甘情愿的收拢锋芒,只当像是没看到她那番警惕似的,殷勤当中又带了戏谑的回道:“来看看你,怎的,不欢迎么?”
苏温摇头,筹措语句随后又道,“只是以为你这阵子会比较忙,裴……裴大哥尚未找到,而裴三叔又……”
“温温。”裴昭突然唤了一声。
苏温抬眸与他正对,只落入一双黑沉眸中,其实仔细看,裴昭与裴劭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裴昭露了沉痛之色,“我……我的人已经在建州寻到大哥尸体,不日将运回金陵。”
苏温僵住,直直盯着裴昭,若非她前些日子才见过裴劭恐怕真要信了,可饶是如此,她也是花了好大的心力才稳住,哑声用力道,“不亲眼看到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今日来便是邀你一同去金陵,去见见……大哥的最后一面。”裴昭目光紧紧锁住她,眸中暗藏精光。“温温,你不想见他吗?”
苏温噙着泪摇头,因裴昭的话又忆起这几个月来的噩梦,唯有一遍遍想着那夜裴劭的模样才能不陷入那种绝望悲痛中。“他没死,他不会死。”
“他若没死又会在哪眼睁睁看着爱他的人如此受折磨,又怎会置裴家于不顾!”
“他不是——”
“小姐,小心!”琳琅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温,恰好也止住了苏温临到脱口的话。
裴昭的目光在琳琅身上转过,却叫后者莫名遍体生寒,胆怯的往苏温背后藏,嗫喏的低喊:“小姐……”
“温温,我知道自小到大你喜欢大哥,也知道大哥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你莫要再抱着执念不放,看一看身边人可好?”裴昭起身抓握住了她的手腕,眉眼满是深情。他是金陵裴家二少,游刃花丛也不沾片叶,却独在苏温身上费尽心思。可他耗尽十数年心思却全都成了枉然,到如今裴劭死了她却是这样一幅身心俱伤的模样,着实让他从心底里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