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之性情霸道狂妄,极少被人忤逆,此时被雪儿一口回绝,心中大为不快,冷笑道:“程姑娘还未听本王说出是什么事,怎么就知道介意呢?”
雪儿嗤笑道:“你不就是想问是否介意与我们共乘一辆马车吗?当然介意了,我姐姐已嫁作人妇,而我还未出阁,怎可与你这陌生男子共乘一辆马车?倒是你这知书达理的皇子,竟连这点规矩礼仪都不懂么?”
萧敬之被雪儿教训得大恼,却又无从反驳,只得吞咽下这口气。不过,如此一来,心中难免存了一块疙瘩。
祁国地处偏远的北方,气候较为寒冷,即使到了三月,仍处在冬季。
冬日的暖阳使人嗜睡,尤其当人精神欠佳、酒足饭饱后,便更是昏昏沉沉。午后,平遥伺候着雪儿上床午睡后,便静坐在帘外的软榻上小憩。
翻腾的云朵漫过红日悠悠舒卷游荡,明暗交替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变幻重叠的光影。平遥幽幽地盯着地板,深沉的瞳眸亦如天象般变幻不定。她知道,这变幻重叠的光影,不止是天上的云朵,更多的,是隐藏在三王府的影卫。萧敬之在三王府潜伏如此之多的影卫,当真是为了保护王府的安全吗?还是……监视他们?
入住祁国三王府已有近十日光景,而这十日,并没有萧敬之所说的血灵果,亦未见萧敬之前来请他们相助夺嫡。而萧敬之无论多么忙碌,每日亦会抽出少许时间,前来探望他们三人,又或者说是专程前来探望她!虽然歩非对此颇有微辞,却因雪儿身体愈加衰弱,急需血灵果解毒而将怒气按下了。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先是萧敬之重伤遇难,急需有人相救而与他们建立利益关系,然后又因他们在萧敬之面前展现了非凡的才能,令萧敬之对他们刮目相看而以血灵果为交换条件,邀请他们襄助他夺嫡。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但似乎又有哪里有问题……
是哪里不对呢?
夺嫡,夺嫡,夺嫡……对了,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先前,他们都因血灵果这巨大的诱惑而冲昏了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他们与萧敬之的相遇过于巧合,不像偶然,倒像是提前设定好的。而他们在这场设定的游戏中,扮演的显然是敌方派来的奸细。作为一个有能力争取皇位的皇子,不可能疏忽这点。夺嫡,萧敬之的确需要更多的帮手与助力,但无论如何急需,也无论他们才能如何卓著,他都不会选择一群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来作为他的合作伙伴,更别提他们这种有奸细嫌疑的陌生人。
那萧敬之为何千方百计将他们诱至祁国呢?
他每天必来探望她一次;他派遣很多影卫潜伏在她周围;他是身在皇室,懂得如何强行掠夺心中所想之人。一切的核心,似乎都在绕着她转,他是为了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将她带回祁国圈养起来!
遮挡阳光的云层渐渐隐去,长空泻下一束金色的辉光,照射在大地上,一切,都豁然明朗……
又一次进了狼窝。
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平遥抿抿唇,将目光投向珠帘后雪儿安详的睡颜,曾经容光焕发的灵秀面孔此时异常的白皙,嘴唇微微裂开,表面浮着一层惨白的银光,脆弱得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
平遥拧紧眉头,心隐隐作痛。雪儿虽每日强颜欢笑,但平遥知道,双生毒已深入五脏,她的时日,不多了。盗取血灵果一事,已迫在眉睫!
平遥随手披上一件滚着绒毛的斗篷,轻轻朝屋外走去。
萧敬之的三王府建造得十分精致、宏伟,就如同他的人一般,贵胄天成、狂傲霸气。看着一排排富丽的殿宇楼阁、亭台水榭,平遥偶尔会产生一种仍在辰王宫的错觉,只是华英宫遍植梅兰竹菊四君子,而三王府几乎种满了桃花,一种妖艳而寂寞的花。
虽是冬季,疏斜的桃枝已抽出少许嫩黄的新绿,弯弯曲曲的枯枝上亦已缀上了少许粉红的花骨朵。
平遥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桃林,似乎能透过遥远的时空,看到灿烂的桃花在春日里盛放的胜景。朵朵明丽的桃花点在枝头,缀满灿烂的阳光,盈盈粉粉连成一片,宛若飘渺柔软的云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