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调里颇有兴奋,更有小孩子邀功似的意味。不似旁的高位嫔妃那般端庄,却更有灵气。
皇帝含着笑,脚步闲闲地任由她牵到桌前。她按着他坐下,将那碗用碟子倒扣着的面打开,语声顿时被失落覆盖:“呀……”她垂头丧气,“放得久了些,都坨了,吃不得了。”
说罢就转身要走:“臣妾再去做一碗来,皇上等一等。”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她不由轻叫,脚下却不及反应,向后一央,倒在他腿上。
他拥住她一吻:“是你做的,坨了朕也吃。”
说罢就执箸,怡然自得地挑了面来。
夏云姒瞧了瞧,那面坨得倒不严重,便也由着他吃了。只在他怀里挣了挣,又伸手够那案上的小壶:“还有新的酒,皇上也尝尝?”
酒壶一拿进,他闻出来了。适才进殿时便嗅到的那股香味正是这酒,浓郁的玫瑰香,盈了满室。
他随口问:“什么时候酿的酒?不曾听你提过。”
她含笑摇头:“臣妾哪有这样的本事,酿一酿寻常的果酒、花酒也就罢了,这样的烈酒是酿不来的。这是叶贵姬刚着人送进宫的,各宫都有,说是二月二龙抬头,凑一凑热闹。”
垂眸莞尔,她执壶斟了一杯,送到皇帝口边:“臣妾早先温过了,现下喝着刚好。皇上尝尝看,解乏该是不错的。”
他忙了一日,喝些温酒确有解乏之效。加上又有玫瑰香袭面,嗅来更令四肢百骸都觉得舒缓。
他不疑有它,欣然饮了一盅。她边又倒酒,边听他笑叹:“叶氏性子不行,酒却是当真不错,无怪能靠着卖酒发家。”
“可不就是。后宫佳丽三千,各有各的好处么。”她语调妖娆起来,他听得挑眉:“又一股酸味,朕可没说什么。”
“哼。”她微微仰首,颇是娇嗔,“都多少时日了,皇上还记着她的酒。若来日她在庙中修好了性子,皇上必是要接她回来了!”
这促狭劲儿令他哭笑不得,环在她腰间的手一掐:“醋坛子成精!”摇摇头,却又道,“她是去为孩子祈福,朕又不是色中饿鬼,不会去扰她。再说……”
语中一顿,他声音放低了,凑到她耳边,语不传六耳地道:“朕就是色中饿鬼,不是也还有你这妖妃呢?”
“讨厌!”她一记粉拳打在他肩头,只引来他的笑声。接着面也不吃了,他将她一把抱起,便走向床榻。
后背触及床褥的一刹,她机敏地作势撑身想跑:“二月二龙抬头,臣妾自己还没来得及吃那龙须面讨个好彩头呢!皇上等等!”
自是被他一把抓回来箍住,四目相对,他笑意淡泊而颇有压制之感。她怔怔与他相望,双颊一分分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最终羞赧低头。
他着实微不可寻的,比平日略添了几分“兴致”……
她边想着,边探手摸上他的腰带。
这份好处,从前只有叶氏尝得着。如今,换作阖宫唯她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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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缠绵悱恻,接下来几日他却颇为忙碌,忙得顾不上踏足后宫,与她也只顾得上同用一两顿午膳。
夏云姒乐得盛宠,也乐得偶尔偷闲,虚度几日时光。得空时便又常与庄妃、和昭容她们走动起来,说一说孩子、聊一聊宫中趣事,倒也有趣。
和昭容的一双儿女是年末的生辰,但目下过了年关便已算三岁了。按着大肃的规矩,皇子公主至三岁时便要从开年起开始“学习”了——自接触文房四宝开始,初时自也不拘他们如何握笔、去写什么,蘸着墨画一画、玩一玩,熟悉一二。
这一点不难,但除此之外却还要开始接触诗词歌赋。自《声律启蒙》与《笠翁对韵》开始,由乳母念给他们听,也会念些唐诗宋词,让他们慢慢浸染其中。
和昭容近来一提这个就头疼:“明明是刚满两岁不久,却要算作三岁来学,足足亏了一年。我瞧他们什么都听不懂,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庄妃好笑:“慢慢来就是了,又不求他们尽快学出什么,你着什么急?”
夏云姒也说:“就是的,哪怕来年还学这些皇上也不会说什么,不必担心。”
和昭容轻喟:“说是这么说……可看着他们学又学不会,总不免着急上火。唉……带孩子总是这般的,事事都挂心,有时又想宠着他们,同时又禁不住生气。”说着美眸一觑夏云姒,“窈妃姐姐的六皇子也是年末生的,再过两年,姐姐可也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一番说笑,不知不觉地天色就晚了。和昭容留她们一道用了膳,而后又一同做了会儿女红。夏云姒从她宫中离开时便天已全黑,又逢阴天,宫道上全靠宫灯照着才瞧得清。
眼瞧着离永信宫不远了,忽有声声啼哭传入耳中。
是婴孩的哭声,闻来极嫩,却又有些撕心裂肺之势。夏云姒近来常听宁沂哭,对这样的哭声敏感得很,一听就驻了足。
莺时也听见了,停脚皱眉:“许是乳母抱六殿下在附近走走?但怎的让殿下哭成这样……奴婢瞧瞧去!”
但刚提步,夏云姒拉住了她:“这不是咱们宁沂的哭声。”
说着循声望了望。
声音似是从离得不远的另一处宫室传出来的,可那边并无人居住,更不该有小孩子。
夏云姒定住心神,想了想,仍是先回了延芳殿。
走进厢房一瞧,宁沂果然正在房里,乖乖睡着,哭都没哭。
第86章 流言
莺时一时没多想, 只笑说:“原来真不是咱们六殿下。还是娘娘为人生母对孩子的哭声更熟悉些,奴婢就听不出分别了。”
语罢却久听夏云姒久久无声, 莺时微愣, 定睛一看,夏云姒浅锁着眉心, 端是在思量什么。
过了片刻, 她才复又提步, 向屋里继续走去,问乳母:“适才可抱宁沂出去走动过么?”
乳母回说:“下午时带殿下出去透了透气, 殿下回来后睡得香,就不曾再出去过。”
夏云姒没做声。她并非信不过乳母, 只是方才那哭声实在蹊跷, 还需弄个清楚才好。
她便先回了寝殿,而后叫人请了宁沅来, 问宁沅:“弟弟的房间在你隔壁,你方才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宁沅不解:“‘动静’?”
夏云姒就问:“乳母可曾抱宁沂出去过?”